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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1-23 | 星期六

開車犯事 我在加拿大上法庭(下)

發表: 2015年01月08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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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庭
  
日子到了,上午10點,我獨自一人二次來到交通法庭。這回是上二樓。隔著一個玻璃走廊,就看到一男一女兩位警官坐在安檢櫃檯一側。問過早,掏出兜裡所有的零碎,過了關,按指點進入法庭走廊,坐到排椅上張望。10點30上庭,都20了,怎麼這麼冷清?除了一位印巴族裔的老婦女,就我一個。難道今天就審我倆。 加拿大犯人真是膽大,也不怕法官怒了「從重從快」嚴判?
  
這裏真讓我們大陸人失望。看看我們北京的區級法院,那些豪廈之壯麗輝煌不讓加拿大國會,再看這法庭,幾層一小破樓,房齡沒50年也差不多;北京法院門衛之森嚴,堪比白宮,身份證、護照、登記是絕不會少的,再看這裏,一樓就像個集市,二樓像個公寓,何談法院威嚴?
  
看看表,又過了20分鐘。只多了三兩個事主,法庭仍然黑著燈。我開始有點焦慮,這法官怎麼也爽約?足足等到11點,事主達到了十幾人。我又想,難道這些是慣犯?都知道法官會遲到?正想著,門開處,走出一張親切的中年女性黃臉盤,逕直向我而來:「你好,」這就是傳說中的華語翻譯,「需要翻譯嗎?」「需要需要。」我忙答。「好,我一會過來。」 翻譯說完鑽進另一扇門。
  
門再開時,一位秘書類的金髮女士招呼我等十數人魚貫而入。「Good Morning Everyone.」我心裡暗笑,您再晚點,就該說下午好了。女士讓我們分開兩邊,不服的坐左邊等著辯解,有幾個案犯坐了過去,還有一個明顯是律師,拿著公文包;沒問題的坐右邊。我正猶豫坐哪裏好,台上側門開處,鏡頭裡常見的戴著假髮、穿著法袍的一黑一白兩個法官進來了。「請起立!」金髮女喊道。哦,這還有點像電影。
  
我又看了一下辯解書,心想那翻譯怎麼還不來?一會沒她我可沒戲。心裡正忐忑,翻譯進來了,低聲對我說:「服罪嗎?秘書說了,服罪只罰100,不扣分。」有這等好事?325塊削去225,打3折?不扣分就意味著無記錄,天價保險費也不會再加碼!我一下蒙了。見我沒吭氣,翻譯「嚇唬」我說,「你坐那邊也便宜不了再多了,不扣分夠不錯了。怎麼樣,服罪嗎?」其實我是被驚喜砸暈了,剛緩過神來,趕緊說「服罪服罪!」話剛說完,翻譯就走到秘書那兒,竊竊幾句,立馬又消失了。
  
嘀咕這麼會兒功夫,法官已經搞定了右邊好幾個。輪到我前面一個不知是越南還是柬埔寨的女人。法官先簡單陳述了她的犯罪事實,她跟著翻譯湊到秘書桌前,要哭要哭的,嘀裡嘟嚕說了一大套。然後秘書和法官私語了幾句,法官試探著問,100不行,70可以吧?案犯帶著哭腔,又是一大套,當然加上翻譯,就是兩倍時間。大概說是生活怎麼困難之類。法官猶豫了片刻,告訴她,50,不可以再少了,你闖紅燈是比較嚴重的犯罪。女人馬上雞搗米似的點著頭加上「Thank you」連連,破涕為笑,在狀紙上籤了字,出去了。
  
「×××,」秘書叫我站到她跟前,笑瞇瞇的說出對我的罰款數,在狀紙上畫了個圈,又交給法官簽了個字,然後告訴我下樓去窗口交錢,結束語是向我說「Thank you」,然後就招呼下一個「罪人」了。

 

感慨
  
我忘了怎麼下的樓,排到長長的隊尾才回過神來。捏著我的「辯護書」,不禁啞然。這哪裏是過堂,分明是做遊戲,或者說更像做買賣,只不過莊家是那個戴假髮的。
  
這就是加拿大的法庭庭審麼?雖然我很感激法庭的大度,少罰了我那多錢,不過不恭的想,怎麼有點像集市,還帶討價還價的,多不嚴肅,多麼有損法庭的威嚴!對了,如果知道是這樣,我也穿身舊衣,一臉苦像,把定也能像那個女人,將罰款再攔腰一砍。怨不得秘書對我這個罪人說「謝謝」。
  
不過剛這樣一想,就又羞愧了。我這簡直是恩將仇報啊!換到黨國,哼哼!那幫衰人會少收你一分錢嗎?知足吧小子!
  
排在長長的繳款隊尾,往前一掃,同胞面孔佔了1/3。無聊中,看我前邊的眼鏡先生像個華裔,就試著問「Excuse me,can you speak chinese?」先生回頭說,「可以呀,有什麼事嗎?」
  
「您好,我是第一次上庭,沒想到和大陸這麼不同,您說我闖紅燈罰100多不多?」我問。「還好啦,都是這樣。」他一副很明白的表情。
  
「那他罰單上寫著325哦,」我直言不諱的告訴他,「我沒想到等了一年才罰,還少罰了一大半。真的沒想到。說來也怪,雖然被罰了,現在心情還挺好。」
 
 「老兄,加拿大就是這樣,久了你就習慣了,」眼鏡說,「沒啥,我違法好幾回了,開始也不懂。後來摸出了人家這樣做的道理。你看那個犯死罪的,不也拖了N多年才執行,或者乾脆不殺,關一輩子完了。何況你一個交通罪,都會慢慢來,徹底涼快了,再像徵性的訓誡你一下算了。西方的法律嚴是嚴,也只是維護秩序,你就是犯了法,法官也不想讓你走投無路,鋌而走險,總是給出路,而且不讓你丟臉。這就叫人性。」我又想起那個鏡頭:法官和案犯商量罰多少錢合適。經他這一點撥,悟性一下昇華。
  
「您也從大陸來?」眼鏡問。我點頭稱「是」。
  
「看樣子來的時間不長。其實加拿大生活也不那麼容易,不過老兄,」他眼鏡後面不大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閃著光芒:「就為人家這兒的和諧,難也值了,是吧!」
  
「是啊!」我也還他一個意味深長的點頭禮。而後雙雙無語。
  
我們都來自那個砸了骨頭連著筋,充滿鄉愁卻又讓人牙根疼的國度。犯法原本是多麼令我焦慮的事,而今,加拿大的法庭卻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人性法制課。學費:100加元。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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